他要傅宝元活着,因为他没有傅宝元牵挂多。
而他沈明呢?
他这一生,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他一生唯一的牵挂……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姑娘,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手里沾着血,整个人警惕又惶恐。
他看着不由得笑了,直接道:“杀了人啊?”
姑娘不说话,他走到她面前,给了她一方白帕:“别慌。”
他低声说:“第一次都这样,坏人的血留在手上,是能洗干净的。”
姑娘愣了愣,她慢慢抬起头,诧异看着他。
“谢……”她沙哑出声,“谢谢……”
想到那一声谢谢,沈明忍不住笑了。
他唯一的牵挂,也算不上牵挂,到头来,其实也只是一声“谢谢”,如是而已。
没有他,那姑娘也能活得很好,他来去孑然一身,若这里有人最可以去死,应当是他沈明。
他忽的下了决定,平静道:“你别担心。”
秦楠有些诧异抬头,沈明背对着他,坚定又认真道:“老子说到做到。”
说完,他大步跨了出去,秦楠有些茫然,而沈明冲到马厩,拉了一匹马,便打马冲了出去。
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柳玉茹打着伞回府,她才到门口,就看见沈明冲了出去。柳玉茹不由得有些疑惑道:“这个点了,还这么急出去做什么?”
“是呢,”印红也不解道,“叶小姐的信才来,都来不及给他了。”
柳玉茹抿唇笑了笑,温和道:“终归会回来的。”
而沈明打着马,他在风雨里,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勇气。
因不知山中有老虎而大声叫嚷的人叫无知,若明知山有虎,却因信仰执意前行的人,方才叫勇敢。
他只是突然有点遗憾。
他很想再去见一次叶韵,说两句话,见她笑一笑。
他想他该同叶韵说的。
我第一次见你呀,就觉得你好看极了。
仰头对我说谢谢的那一瞬间,我就心动了。
沈明冲出门去,路过拐角, 便吹了一口哨子, 街边一个乞丐站了起来, 沈明驾马冲过去, 低声道:“王思远往哪儿去了?”
“王府。”
乞丐恭敬出声:“看方向,应当是回家了。”
沈明点点头,随后道:“你当没看见过我。”
说完,沈明就朝着乞丐指的方向赶了过去。
他盘算着马车行路的速度和距离,在路上和顾九思埋着的线人借了刀、弓箭、以及一些简陋机关必须的工具。
接着他背了两把大刀,手脚上都绑了短刀,带着满满两盒箭匣和弓箭, 提前冲到了王思远必经之路上。
他看了一眼地面, 确定没有马车路过之后, 在地面上开始布置起简陋的机关。等他利用绳子、石头等东西准备好之后, 他便趴到墙边等着。
秋夜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趴在屋檐之上, 一动不动潜伏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还没遇到顾九思的时候, 那时候他一个人行走江湖, 除了熊哥之外,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熊哥帮不了他什么忙, 所以他永远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杀贪官,当山匪,一个人劫富济贫, 逃亡奔波。
他像一匹孤狼,凶狠又绝望行走在这黯淡无光的世界。
是柳玉茹和顾九思带给他希望,是他们让他看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上位者有着良知。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奋斗在这世界。
他坚守的道义从不可笑,他所期盼的世间也同样有人不顾性命期盼着。
他有了朋友,他有顾九思当九哥,有周烨、有叶世安,甚至于他还因为停下脚步,软了心肠,居然还想着喜欢一个姑娘,日后建功立业,还能娶她。
他仿佛是有了一场美丽又漫长的梦,然而这一场秋雨拍打下来,一寸一寸浇醒他的时候,他才慢慢醒悟过来。
这一切都是幻梦,他永远都进入不了这个圈子,永远都只是一匹孤狼。
他学不了官场上的隐忍,他什么都没有,他有的,从来都只有手里的刀。
他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当一个侍卫,一个士兵。
他最擅长的——
沈明压低了身子,他看着王思远的马车慢慢走过来,他从身侧箭盒抽了三只箭,悄无声息搭上了弓,瞄在了护着马车的周边人身上。
在马车入巷,碾过他准备好的绳子后不久,羽箭飞射而出,当场射中三人!
而后沈明抬手搭弓,在众人慌乱之间飞快将用箭拦住这些人的去路。他带着一种超凡的冷静,看着血水在地面蔓延开去,听着人马慌乱的声音,看着信号弹飞到天上,“嘭”的响出声来。
他内心一片清明,他清楚知道。
他这辈子,唯一能做好的事,就是杀人。
他将箭迅速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