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要去赏鱼么?”
“不去,找些人把殿外的残雪和冰都清了,别让皇子回来的时候摔着。”
“是。”
说完,也没什么还需交代的,圣后坐在榻上,拿起了一本书。
她进了飞花殿的那天,圣人怕她养身子无趣,送了好些书来,除了佛经就是《女诫》之类,现在都整整齐齐地码在架上,穷极无聊,圣后也会翻看几页。
飞花殿里的光景,从朝到暮,日日往复,圣后总坐在榻上,要么看书,要么发呆,像是将自己的一道影凝在了光华稀薄的白墙上。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琴心都觉得自己越发沉默,又觉得圣后并无甚变化,只是越来越不爱吃肉了。
“娘娘,趁着还没起风,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必。”
没有戴钗环的圣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喜怒连着脂粉被她一并洗去了。
看了自己的女官一眼,圣后缓缓道:“这些书还是有趣的,你也不必觉得我无聊。”
“……是。”
暮色渐染,有小太监一路小跑来传信说皇子被圣人留下考校功课,今日就不来给圣后请安了。
圣后也还是淡淡的。
飞花殿里的这一日一切越发浅淡起来。
掌灯入夜,圣后正要沐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琴心快步走出去,看见穿着葱绿罗裙的女子光着脚跪在地上。
“钱昭仪?”
“琴心姑姑,妾想见圣后!”
“钱昭仪,时辰已晚。”
匍匐在地的美人眼中涌出泪来。
“让她进来吧。”
裹着洒金大红斗篷的圣后站在红色的灯笼下,声色浅淡。
钱昭仪踉跄起身,又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圣后的面前。
“娘娘,妾求您,妾愿意留在飞花殿做个粗实宫人,您留下妾吧!”
传说在圣人面前最得宠的钱昭仪今年也才十六岁,在琴心的眼里也不过是个不知明日死在何处的小姑娘,见她膝行要抱住圣后的大腿,琴心一把拦住了她。
“钱昭仪,有话好好说!”
“娘娘!求求您!您救救妾吧!”
明明已经是被困在九州池旁的飞花殿,连想看书都不得,圣后站在那,就让人明白谁是这个皇宫真正的主人。
钱丝儿一把抓住了圣后的裙角,整个人趴在地上,哀痛得像是将要死去的鹂鸟:
“娘娘,圣人他简直……”
“圣人他大病初愈,正是极好的时候。”在她头顶,圣后轻声说,“不会有丝毫不好。”
刹那间,钱丝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进宫两个月的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极要紧的规矩。
圣后没有看她。
“钱昭仪年纪小,忧心自己不知道怎么照顾圣人,情急之下,情有可原。”
圣后看的是琴心。
女官缓缓点头。
钱昭仪泪流满面。
守门的小太监走过来小声说:“圣后,大德殿召钱昭仪侍寝,石将军派的人来了。”
“圣人要你,你就去。”
圣后的手中拿着一卷《女则》,她微微俯身,用书挑起了钱丝儿的下巴。
“‘饮清茹淡,祛疾延龄。得失损益,判然悬绝矣。’有不懂不知之处,看看这些书,恍惚也会得些道理。”
她眸光幽幽,容貌仅是清秀,仿佛全然不是人们盛传的那副乖张可怕模样。
钱丝儿的眼神与她的眸光一触既碎,片刻后,年轻的宫嫔惨然一笑:
“是!妾幸得圣后教诲。”
站起身,钱丝儿小心退出去,不多时,外面突然传来又一阵喧闹。
“来人啊!昭仪娘娘掉进鱼池里了!”
飞花殿里,披着斗篷的女人笑了笑,将那本《女则》扔在地上,脚上的绣鞋径直踩了过去。
“我在的时候,这些世家觉得我不好,我不在了,他们又不肯好好伺候赵启恩……赵启悠还在邢州称病么?”
“回娘娘,圣人派了十个御医去邢州。”
卫薇脱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素色的中衣。
“世家不可靠,宗亲不能依,清流是我提拔的,唯一能用的韩熹是背叛了我去投他的……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只为了看自己众叛亲离、日薄西山,哈。”
似有似无的笑挂在圣后的脸上,她挥挥手,让琴心退下。
琴心退下,一个大太监走进殿内,小心关上了门。
“圣后,奴婢来给您读书了。”
“好。”
卫薇斜靠在榻上,随手抽出了一卷书,扔在了他身上。
“今日读这个。”
“是。”
那“太监”却并未拿起书卷,只摘帽脱衣,露出了属于男人的嘴和手。
不多时,轻薄纱衣软飘飘落下,正遮住了那卷《楞严经四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