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见陆秋风执灯浅笑,实在美不胜收。”
陆明音挑了下眉头,道:“薛助教又知道了什么稀罕事?”
陆明音当了这秋部风队的队长,就被人唤作陆秋风,郑兰娘当了春部的部长,也被人叫郑春部,薛洗月做了助教,现在亦成了薛助教。
这般男子似的以衔相称对这些姑娘们来说甚是新奇,彼此称呼起来也乐此不疲。
薛洗月让了自己的座给陆明音,陆明音已坐了半夜,连忙推辞,座位又让给了一年纪略小的姑娘。
见众人静了下来,薛洗月接着说起刚刚在说之事:“元帅杀了卫铭就被皇后派人带进了宫里,不多时便回来,竟然一点申斥也未受,圣人还赏了东西下来,可崔教授面上并无喜色。我实在不懂,既然元帅已经是定远公,为何不能将卫氏原本的爵位给了她呢?圣人看似对国公百般维护,为何却在此事上如此怪异?”
郑兰娘坐在一旁,身上盖着一件薄衣,却仿佛还有些冷,缩了下肩膀,她说道:“也许是因皇后?圣人素来爱重皇后,卫氏也是皇后的母家,如今皇后与国公不睦,若是让国公连卫家一并占了,皇后又如何自处?”
她身边一小娘子拎着一盏自制的小灯笼撅了噘嘴,道:“可圣人……圣人是圣人,会不知道这卫氏的爵位不给元帅,元帅便不算卫氏正统?”
“卫氏本来就做着戍卫北疆之事,如今元帅也做着,虽有先皇、圣人连连赐爵,可我从前听家中父兄说起来,也不觉元帅就是卫氏正统。”
“圣人就是不想元帅做卫氏正统。”说话的一直静听着的陆明音。
她说了这一句,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一旁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是春部之人,今日春部沐浴,她顶着长长的湿发来找自己阿姊替自己梳头,此时,她晃了晃脑袋,脑后那只手却还是停在她的发上。
她阿姊已然呆住了。
陆明音看着手中的油灯,低声道:“薛助教,你也算是出身武将之家,可知道定远公卫氏对大梁来说,到底是什么?”
薛洗月想起了自己的大伯和堂哥,他们二人都是武将,偶尔说起先定远公卫泫,都极为敬重。
“应是……大梁第一将门。”
陆明音又问:“那这第一将门,又到底是何物?”
如春花般的陆秋风笑着环顾所有人:“所谓第一将门并非虚名,大梁武将半数出自卫氏麾下,薛大将军曾做先定远公副将,如今被圣人重用、与各家争夺禁军之权的赵氏兄弟细算起来也是得了先定远公青眼,才得重振自家门楣,如今房州守将也是从北疆杀出来的,辅国将军镇守淮水,他父为元帅之祖父牵过马……这才是大梁第一将门。”
无数次,陆明音听过自己的祖母为自己讲曾经的保宁郡公府是如何的功勋荣耀,那些旧事里,也总有着卫氏,先定远公卫泫性情坚毅、心胸宽广,又一心忠于先帝。
——若非如此实在找不出错处,申荣又怎会铤而走险假传圣旨将他一门男丁骗出来杀了?
——若非惧卫氏之声威,先皇为何要找一平庸猥琐之辈来继承卫氏?不过是希冀卫氏能就此湮灭于尘埃罢了。
“我曾听祖母说过一句话,叫:‘禁军入宫不解刀,禁军见卫不带刀’,薛助教若有闲暇,不如问问旁人,今日来请国公的那位将军可曾带了刀进府。如今元帅据有北疆十三州之地,十几万兵马,已然是大梁最强之兵,被称为‘天下第一凶刀’,若是这样的人在接掌了‘大梁第一将门’,怕是有人会夜难安寝……”
晚风轻动,看着陆明音的笑,有人突觉周身遍生冷意。
原来圣人也是一直在提防元帅的。
郑兰娘身后,一小娘子“嘶”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臂膀,怯声道:“这事与我们这些闺阁女子也不相干,我们还是别、别聊了吧。”
“不相干?”陆明音冷笑,她实在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自遮耳目到如此地步。
那小娘子有些怕陆明音,可还是说道:“圣人对国公如何,那轮得到我等置喙?再说……国公是臣,圣人是君,哪有为君者要令臣下事事满意的道理?”
“你说得对。”
陆明音点点头。
她手中油灯轻晃,映得她的脸也明灭斑驳。
“你父为国为民,祖传的爵位不给也就不给了,反正你父是臣,圣人是君,哪有为君者要令臣下事事满意的道理?那让你在上阳宫中为圣人祈福,你怎么还一日日哭丧着脸不成样子?离了上阳宫的时候你就该嚎啕大哭不肯离开才对啊,还能让圣人知了你的一颗忠心。慷他人之慨,还是替手握十万兵的元帅慷慨,你就不怕口气太大撑破了你的脸皮?”
痛骂了一串,陆明音看向其他人,冷声道:“不管怎么说,那卫氏的爵位本就该是元帅的,那是元帅曾祖一辈打下来的爵位,是三代卫氏子弟换来的赫赫声威,是卫氏受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将门’,绝没有这般被人应付了事的道理,哪怕应付之人是圣人,道理总是要讲的。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