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完蛋了?”徐山岚有点摸不着头脑。
徐山霁哭丧着脸,有苦说不出。
怎么了?
他劝太子吃软饭了!那可是太子!
在这样一个雨夜里,街上少却行人,身披玄黑披风的少年撑着一柄纸伞,半边伞檐却都倾斜向了身侧的姑娘。
他半肩淋雨,却步履轻快。
可她却忽然站定。
他走出两步,脚下一顿,蓦地回首,在不远处檐下摇晃的灯火间,他看清淅沥雨幕里,仍是一身西域人打扮的戚寸心。
他转过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于是纸伞再度遮掩在她头上,挡去冰冷雨水。
戚寸心最先看他握着伞柄的那只手,镶嵌红遍的雪袖后褪了些,露出他一截苍白的腕骨,还有他臂上的一道伤疤。
曾经在那里,原有一道刺青。
“你是故意的,对吗?”
戚寸心仰头望向他,“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我一出宫,就遇上了徐允嘉他们。”
“你知道银霜鸟会带我找到你,如果我想来的话。”
少年静默地回望她,片刻后他那张神情清淡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笑,一双眼睛在灯火映照下剔透漂亮。
“我来之前就在想,”
他的嗓音很轻,“如果你来了,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你真的来了。”
他说。
可当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时,却被她躲开,于是这一瞬,他眼底的笑意逐渐消散。
“谢缈。”
戚寸心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
少年静立在她的面前许久,他的那张面容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隔了片刻,他稍稍俯身,将纸伞交到她的手里。
“你如今,是不是觉得我其实一点也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又平静,好像和在东陵被她养在府尊府里的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他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清澈,他的五官无论看多少遍都仍令人觉得惊艳。
可那都是表象。
都是他常常展露给她的表象。
他的声音离她这样近,却好像裹着层云般被风吹得缥缈无边:
“戚寸心,我总怕你骗我。”
他也许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偏偏看了她的眼睛,在这雨水拍打伞檐发出的脆响声中,她的一双眸子潮湿又朦胧。
他忽然一顿,薄唇微抿。
丹玉等人都跟在后面不远处,在这样盛大的雨幕中,他们并不能听清那对夫妻在说些什么。
他们只是瞧见谢缈将纸伞给了戚寸心,便站直身体,转身往前。
雨声里,夹杂着他腕上的铃铛声。
一阵,又一阵,被他的步履踩碎在雨水里。
紫央殿中一片寂静。
虽是坐在一起用晚膳,但戚寸心却并不像从前那样和谢缈坐在一起时便有说不完的话,她闷头吃饭,安静得很。
宫娥们明显察觉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之间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她们出出进进便也更加谨小慎微。
从浴房洗漱回来,戚寸心躺在床上抽出一本书来看,她故意背对着谢缈也不和他说一句话。
但也许是手里的话本子有几分幽默,引人入胜的情节令她一时忘了许多事,她不一会儿笑出声来。
谢缈听见她的笑声,薄薄的眼皮微动,睁开眼睛看向她的后背。
“你看这个……”
戚寸心又笑了一声,回过头对上他一双眼睛的刹那,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很显然,她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气氛有点怪。
戚寸心一下将旁边的小黑猫抱到她和谢缈中间,随即她指了指猫,没好气地对他说,“不准越界。”
胖乎乎的小黑猫歪着脑袋舔了舔爪子,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对少年夫妻间不能逾越的“楚河汉界”。
说完,她便背过身去了。
而少年静默地凝望她的背影良久,却仍是一言不发。
但半夜,戚寸心惦记着这两日的事情,闭着眼睛满脑子都还是今日在九重楼时,周靖丰同她说过的那番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勇敢。
勇敢到只是看着他,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看他那双总是映着她的影子的清澈眼瞳,她就抛却从前的诸般犹疑,跨越身份的鸿沟,走向他。
但凡他当初不来缇阳接她,但凡他有一刻如她一般犹豫着要和她分开,她也不会因为那个时候心里的一点舍不得而跟着他回到月童。
可正如周靖丰所说,
她跨越了身份的沟壑,却还未能真正走向他。
他们之间,还有那一程不知长短,不知未来的山水需要翻越。
戚寸心满心疑虑,许多矛盾的情绪纷至沓来,在她的脑子里缠裹交织成一团乱麻,也不知到何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