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水,无怪我始终不忍杀他,瀟月心中叹息。
「可母亲毕竟年迈,哪怕兼了数差,亦是难还贷息,最后积劳成疾,病倒在床,那讨债流氓追不到款项,竟是??活活断了她的双腿,家母被逼得走头无路,只好让他们去找先生,想退回两叁年束脩,好偿还一二。」凌风仰头,面色狠戾:「地痞至私塾追债,但那先生竟没了学资,称家慈根本没有预付,并将僕逐出塾院。」
瀟月欲言又止。
「僕当时糊涂,信了先生之语,反怪家母??反怪她??愚昧,若无借款,便无此等后事。」凌风痛心疾首:「母亲被僕责骂后,满心愧疚,认为误了僕的前途,隔日便??悬梁上吊。」
凌风吐出血沫:「僕葬了家母后,才发现借据文本与学资收据,急追至塾院,却连门都进不得,那时间,只觉天地弃之,人鬼厌之??后来地痞流氓见僕年少,便欲将僕绑去卖身,若非黑虎帮下山,僕早已进了勾肆,当个小倌。」
「此后僕便立誓,世人皆恶??」凌风红眼直视瀟月,声若虎啸:「??我当作恶虎,咬杀天下之恶!」
瀟月缓缓挥掌,又朝左肩按下。
凌风全身鼓劲,正想是逃是攻,犹豫间,掌已落。
「私塾先生杀了?」瀟月轻按凌风肩臂。
「杀了。」凌风一愣,散去气劲。
「地痞屠了?」
「全宰了。」凌风自嘲一笑。
「恶除尽了?」
「??」凌风抬头,仰望居士。
「我亦是恶人?」
「居士??」凌风张嘴欲言,直视那清澈如水之眸,缓缓道:「居士待僕愈善,僕愈惶恐,引僕入门,教僕画符。虽立主僕名份,却不曾以僕役之,虽不喜僕行事,却不曾打骂之。有钱财,尽予僕,有酒肉,予僕享??」
「我这人啊??」瀟月缓缓蹲下,与凌风平视:「非恶非善,你信人本恶,我没想改,毕竟这人之善恶,本就难分,我善待你,只因是我欠你的。」
「居士?」凌风跪坐。
瀟月另一手也搭上凌风肩臂:「巫山云雨五十年,是在下为求道侣渡劫,所惹之祸。天上五十载,虽只是转眼,但地下五十年,却是两叁代人,生死茫茫。」
凌风双唇微张,仓皇忘言。
「你是我一意孤行,所造就之恶,拘你于我左右,时刻提醒,我所犯之过。」瀟月起身,拍了拍凌风,让他也起身:「我以身为牢,将你这头恶虎,栓在笼里,想咬杀恶人之前,得??等我开闸。」
凌风仍是跪着,看着瀟月逐渐走远,渡口码头,人来往返,土木兴建。
泪,落下。
嗓,扯开。
「凌风以天地为誓,一生奉居士为主!」凌风直跪淌泪:「居士在,僕为凌风,以父母视之,居士往??
僕为恶虎,出笼啸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