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自然地躲闪过谢周的视线,看着自己面前的热可可,搅了一下搅拌勺。
谢周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问题,“他是谁?”
他的语气更加冷漠。
过了一会,李虞满脸通红地告诉他,“是……杜家的杜少宇……”
谢周怔住了。
本来他还心存不甘,想要和李虞口中这位,一教高下的,却没想到是这位。
他瞧着面前说出了心上人的名字,似乎还略有些娇羞的李虞,顿时说不出话了。
过了很久,谢周似乎从呆愣中抽身了。
他神色如常地站了起来,淡淡地看着李虞,“那祝你幸福。”
谢周喊服务员过来买单,然后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摆着一副从容的模样走出咖啡店之后,便拐弯去了一条少有人烟的小路。
谢周其实根本忍不住,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他其实很想挽留李虞,他想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他其实是对他一见钟情,他为她写过多少情诗,他还在未来计划中妥当地安排下了她的位置。
可是不行。
就像谢周不屑于流落成为追求李虞的大军一员。
他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低声下气。
谢周也知道,李虞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在爱她的,和她爱的之间,选择了后者。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是有勇气的一种体现。
谢周掏出餐巾纸,偷偷摸摸地给自己擦眼泪。
谢周没有因为此一蹶不振,他在外面依旧是光鲜亮丽的模样,他认真学习,攻读商科的研究生,积极参加各种社交的酒席。
可是在内地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颓废。
他开始学会酗酒,抽烟,甚至是打牌。
二十四岁那年,他喝多了,和一群酒肉朋友去飙车。
速度开到一百六十码还在往上猛升了,他却像是抽了一样,只觉得有一种狂乱的兴奋。
这样狂乱的兴奋是多么的迷人,能麻痹人所有的不开心,能让人得到无上的欢愉。
从那以后,谢周还是染上了二代常有的毛病,比如飙车。
谢周也学着去开始新的恋情。
喜欢他的人并不在少数。
可是这些大多都是无疾而终。
谢周想,也许强行和你不爱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种折磨吧。
他有时候会像自虐一样地悄悄看李虞的朋友圈,看她今天和杜少宇做了什么,杜少宇带她去哪里吃了饭,他们看了什么电影,听了什么演唱会。
她背景里那两只带着订婚戒指的手,是这么地刺目。
在谢周二十五岁这一年,大概是他最刻骨铭心的一年。
这一年,不单单是他彻底地失去了自己青春时期的恋人,眼看着她走入与他彻底无关的婚姻殿堂,也是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就在李虞和杜少宇完婚,飞去美国的第一个月,他突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他的大伯,谢卫国。
谢卫国很沉重地告诉他,他的父亲谢庭国和他的母亲,因为意外,在飞机上遇难了。
他说,尸体已经运回来了,遗嘱过几天要公布,需要直系亲属在场。
谢周只感觉五雷轰顶。
光是“遇难”两个字,就已经打得他手足无措。
耳边谢卫国似乎还在叨叨着什么,可是他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父亲也死了。
他总是隐忍温柔,愁容难消,却对他笑言以对的母亲死了。他总是冷漠疏远,高深莫测,却在他心里是偶像的父亲也死了。
谢周那一瞬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的感觉。
他只记得他愣了很久,久到谢卫国已经唠叨完了,挂了电话,他才后知后觉地回了神。
然后,他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他哭得最放肆的一次,比他十岁那年在被窝里偷偷抽泣,比他十八岁那年查分时的放声大哭还要肆意。
谢周哭得趴在了地上,他猛地捶地,又忽然扇了自己一耳光。
最后跪在地上哭得反胃。
哭到反呕。
他哭得太骇人了,连隔壁邻居都过来敲了敲他的门。
然而谢周已经无力去管这些了,绝望与苦痛,把他淹没了。
说到底,他也是一个从蜜糖罐子里出来的孩子,尽管缺爱,可是在他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他从来时顺风顺水,从未逆风而行,也从未遇见风暴漩涡。
他在世人都推崇的“成功之路”上独行太久,暂时还没有品尝过苦痛和深渊的滋味。
谢周二十五岁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李虞和杜少宇结婚了。
谢周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