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金举文随游击队来到一片密林。吴正平告诉他,此林叫做绿泉林,是他们的据点之一。此时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多。密林里不时传出古怪的动物叫声,头顶悬着一轮明月,月光清冷地洒下。秋天的浓雾像一片巨型薄纱漂浮在半空。空气出奇地清新。
游击队员的大本营在密林深处的一片空地,十几间草屋像十几个小山丘。游击队员围坐在地上,兴高采烈地谈论今晚的战斗以及收获。金举文不感兴趣,困乏得不停地打哈欠。
吴正平将他带进一间草屋,指着地下一堆干草,说:“你就睡这里吧!”
金举文不做声,悄悄皱了皱眉头。尽管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他好歹还有张破床睡觉。当团长的时候,就更别提条件有多好。这干草堆能睡人?
他硬着头皮刚躺下,便有蚊子嗡嗡地袭来。好在他实在太困乏,很快便入了梦。
次日,他还在睡梦中,有人将他摇醒。那人他不认识,却竟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似的,调侃道:“睡得这么香,是不是梦到漂亮的姑娘了?”
他朝他勉强地笑了笑,不做声。他昨晚确实做了梦,梦到的不是姑娘,而是带兵训练。他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国军团长,士兵对他敬畏有加。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坐了起来。他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知道,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他已不再是国军团长!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参加游击队?那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沦为土匪?回省城?陈翰观肯定派人追杀他。天下这么大,竟然没有他容身之地!
吴正平弯身穿过那扇低矮的木门,走了进来,问道:“张文兄弟,昨晚睡得还好吧?”
“还好!”金举文看了看手上被蚊子叮咬的一个个红包,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吴正平挨着他坐下来,问他:“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金举文一惊,难道吴正平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他看了吴正平一眼,见他一脸诚恳,不像是审问他。
他又撒了谎,说:“泥瓦匠!”
“不错啊,盖房子的呢!”吴正平说:“国民党到处抓共产党人,这里条件虽然差,但是隐蔽、安全。革命嘛,不吃点苦怎么叫革命?”
金举文肚子咕噜一声响。
吴正平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怎么?肚子抗议了?走,吃早餐去!”
他拉着金举文出了茅草房,来到附近的一块平地。游击队员三三两两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饭团嚼着。吴正平走到一口大黑锅边,揭开锅盖,拿了一个饭团递给他。
“吃吧,我们平时就吃这个,已经很不错了。运气好的话,捉到一只野鸡、野猪什么的,大伙就有机会改善一下伙食。”他说。
金举文接过饭团,愣住了。他在国军里当团长的时候,早餐不是包子,就是粉条、面,何曾吃过这样的早餐?不过,回想起小时候挨饿的经历,他又觉得满足了。他几大口便将饭团嚼进肚子里,止住了肚子的叫喊,人也觉得精神了些。
吃过早餐,吴正平将他单独叫到一边,给他讲游击队的纪律,比如要听从组织的指挥与安排等等。吴正平滔滔不绝地讲,金举文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心里想的是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国军已经回不去,参加共产党他又不愿意。他已经没有第三条可走。
“你记住多少了?”吴正平推了他一下。
他一惊,慌张地说:“你、你讲得太多了,我一下子记不住。”
吴正平笑笑说:“刚来都一样,没关系,我耐心给你讲几遍,你就记住了。”
金举文只好硬着头皮听他讲。吴正平又从头讲了一遍。这次,金举文用心听了。他暗暗吃惊,游击队的很多条纪律都强调群众意识,比如不拿群众的任何东西,不做对不起群众的事,深入群众、团结群众之类的。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国民党屡次剿共均失败了。共产党扎根在百姓之中,命运跟群众联系在一起,知百姓的苦,想百姓之所想,深得民心。
他生长在普通家庭,深知普通百姓之苦。他的理想是学成后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共产党的宗旨也是如此,既然如此,参加游击队有何不可呢?他有点动心,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游击队是土匪,他曾经是国军中堂堂一团长,怎么可能委身去当一名土匪?共产党的纪律虽然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们是否做得到?也许那些纪律都是忽悠人的!
再说,他曾经是国军团长,共产党要是知道这点,还会这么和气地对待他吗?共产党的纪律里说,优待俘虏。他对此深深怀疑。陈翰观以前抓的共产党,每个都大骂国民党,连死都不怕,可见,他们对国民党有多怀恨。他们要是知道他曾是国民党团长,不杀了他才怪!
他假装认真地听,哼哼哈哈地敷衍吴正平,心里寻思着怎样才能逃离共产党的地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