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另一个侍女也跟着屈膝,双手从漆木平盘上把汤碗放在女君面前岸上。
随后低着头起身,齐齐向女君行礼,后退离开。
谢宝因伸手去端起。
席坐东面的妇人也跟着端起侍女早就奉上的汤碗,但是一口未饮,反而一直在叹气,最后抿抿干瘪的嘴巴,看起来不怎么有兴致,把汤碗又放回到面前的几案上,。
看见王氏焦虑不堪的相貌,谢宝因低声对右侧的侍女命道:“你去疱屋命人熬制蔗浆,里面再放几块冰。”
现在虽然离五月五日的端阳还有半个月,但是天气早就已经开始变得闷热起来。
红鸢止住扇风的手,把腰扇暂时放在几案边沿后,领命出去。
发现那个近身侍奉的侍女离开,王氏偏头看向门口,以为是女子派遣去巷道看看情况的,心里是更加的郁结:“家书上说食时就能够到,现在都已经快要日正时分了,怎么连个人影都还没看到,脸还真是大,刚回建邺就等不及要给我们脸看。”
她那个二娰妇,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想要给博陵林氏的家主和女君下车作威,不过就是一个叔母,还是小宗,竟然想要当起姑氏来,用姑氏的办法来对待林氏宗妇。
袁慈航听到这句话,垂下遮脸的右臂,刚刚饮过一口的汤碗还端在手里,开口抚慰妇人:“其实等一下也无妨,可能是车驾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所以给耽搁了。”
谢宝因抬起手臂,大袖襦遮挡着,浅浅低头饮汤,始终露出一抹淡笑,没有参与进去。
这位二叔母弄出今天的事情来,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但是有一些话,王氏可以说,她们是绝对不能说的。
礼法的目的是要维护皇权,要下尊上,要幼尊老,只要众人都这样,万民也就不敢僭越,而在尊卑之前,是孝道为先,所以即使现在她身为宗妇,治理着家中和博陵林氏的事务,是他们的大宗女君,但是叔母归家,连等一等都要有怨言,那就是不孝。
袁慈航也诵读经典,并不愚昧,她把汤碗搁在面前的几案上,跽坐的下半身没有动,稍稍转过上半身,抬臂揖礼,悔恨道:“看我都说得什么话,叔母她们怎么可能会出事情。”
谢宝因和王氏相觑一眼,各自笑开。
到了日正时分的时候,家中奴仆也来堂上禀告说他们去过坊门与城门,都没有看见林氏的车驾驶来。
跽坐堂上的三人都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谢宝因也只是颔首,命奴仆继续去巷道等着。
天气逐渐热起来,五个侍女也端着蔗浆从堂外低头走进来,三个侍女端着漆木平盘,两个侍女把双手交叉收在腹前。
三个侍女也分别端着平盘走去东面、西面以及北面的坐席,举着平盘跪坐在几案前,两外两个侍女也赶紧去东面、西面的坐席,奉汤给王氏和袁慈航。
剩下的侍女在红鸢来到堂上以后,随着去到北面几案前,跪坐下去。
红鸢在后屈膝跪坐案前,双手奉给女君:“女君。”
家中奴仆也赶紧前来,禀告巷道里的事情:“女君、两位夫人,二夫人他们已经快要到了。”
放置在堂上一隅的漏刻,箭标也露出日昳一刻。
谢宝因看了眼面前案上,绿色的玻璃碗盛满乳白色的浆水,一柄透如玉色的长匙浸在其中,冰块浮在浆水上。
她问:“二夫人到了哪里。”
奴仆低头再答:“现在还没有进坊门。”
谢宝因乜去一眼。
乘坐牛车,进了坊门,要是速度快,那也还需要晡时才能抵达长乐巷,奴仆赶紧:“这是二夫人身边的奴仆前面来禀的,说是要立马来禀女君。”
这是想要人出去家门亲迎。
王氏听明白了,笑道:“去命那个奴仆告诉他们夫人,她不是最喜欢说什么先祖礼法吗,让她在本朝所尊《礼记》里面好好找一找,哪条有写君妇还需要去家门外迎接小宗的,她要是真的想要人出去亲自迎接,可以不用再回来,从通化门再出建邺,直接朝着太原郡去,三郎在那里任职,肯定会在门口三叩九拜迎她。”
大宗是百世不迁之宗,为家族共主,除了血缘以外,还需要小宗对大宗的服从,皇室也是如此,即位者为大宗,其余诸王为小宗,共同维护大宗。
谢宝因视线落下,思索片刻,掌心撑着几案边沿,缓缓从席上起身:“还请叔母在这里暂坐,我和慈航去门口相迎。”
袁慈航也赶紧跟着起身,应和。
王氏忧闷的看向女子:“谢娘。”
她也不是一定要认这个道理,只是这件事要是放到皇室里面去,就是天子的叔母逼着皇后去宫门口亲迎一个外命妇。
谢宝因站立着不动,等侍女上前来整理裙裾,礼数周全的对妇人轻笑道:“二叔母是尊长,从巴郡来建邺就算是客人,我身为主人,不能如此待客。”
一句主客之论就已经用以柔制刚的办法来表明两个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