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唤他表兄,可是如今,一转眼也要出阁嫁人——许的还是这么一桩亲事。
何苗望见他眼底落寞,忽然有些不忍,轻轻抓起他的手,“放心,都会好的。”
在她看来,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之机,毕竟赐婚的圣旨还未下达,只要在敬献帝开口之前阻止就行了。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这样的婚事还不如不要呢。
太子没接腔,只低头望着她春葱般的柔荑,微微声噎。
何苗顺势一瞧,却原来她方才梳头没梳完,沾了满手芳香滑腻的桂花油。
全抹到他衣袖上去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似乎总充斥着鸡飞狗跳。
太不浪漫了。
九月初的天已凉得吓人,何苗畏惧深秋的寒意,直待午后太阳大些,方才同桥香坐着马车出门。
鉴于李天吉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记忆中的表妹仍是副稚童模样,何苗只能按照孩童的兴趣来设想,绸缎首饰之类都是必备,未见得有何稀奇,何苗干脆沿着街信步闲逛,看到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一股脑全买下来,至于银子,反正是公费旅游,不花白不花。
到最后连马车的后车厢都塞得鼓鼓囊囊的了,桥香眼看将要超载,不得不婉转建议,“小姐,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何苗倒是自信满满,“无妨,大不了作两趟使,再雇一辆马车就行了。”
正好鸣翠坊就有租借马车的业务,桥香待要下去,忽见一人叩响窗扉,掀起帘栊一瞧,惊讶道:“二小姐。”
何苗也没想到会再见何妙容,比之上回,她简直瘦脱了相,看来被债务折磨得不轻——那个卖假翡翠的或许不单是奸商,还兼放印子钱,利滚利下来,都快赶上本金了。
何妙容正因催逼不过,被迫来向何苗求助,但见她泪光点点,“姐姐,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何苗可不会轻易被她的眼泪打动,真要是那么绝望不可能还瞒着窦氏,自己一时好心帮她,只怕却如泥牛入海,掉进水里都听不见声响的。
当然,都是一家子姊妹,何苗不会不顾及这点血脉情谊,于是含笑道:“要我帮你解决麻烦也不难,只是,我总不能白白出力吧?这样,利钱我也不要你的,你只管再给我几间铺子就成,不拘地段。”
何妙容听到这番赤-裸裸的言论,惊得泪水都收了回去,她没想到何苗这样精于算计,表面上不要利钱是她占便宜,可铺子这种东西向来是放长线钓大鱼,回报大着呢。
真是狮子大开口!
再者,就算她肯答应,爹娘也不会答应,她还未出阁,那些地契也没写她的名。
何苗柔声道:“妹妹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就好像你私下配了母亲嫁妆箱的钥匙一样。”
何妙容更加骇然,没想到她连自己偷钱的事都知道,莫非府里竟有她眼线?
其实这个纯属何苗猜测,谁叫何妙容一向生活奢侈,半分零用钱都攒不下来,除了偷窦氏的体己,她还能怎么抵债?
一回生二回熟,不如连地契也偷出来倒省事。
何妙容被她暗示得有些意动,可也知晓兹事体大,原本何苗带走那些嫁妆,府里便拮据不少,如今自己再火上添油,只怕爹娘得知真相会气得昏死过去。
到底她还是何家的女儿,不像何妙瑛,老早便把自己当泼出去的水。
何妙容眼神游移,讷讷道:“容我想想。”
到底不好把话说死——原本她是很看不起这个姊姊的,然而何妙瑛假孕之后不见落魄,依然混得风生水起,可知此人手段厉害,不容小觑。
何妙容后悔从前行事轻率,不经意给自己竖了个劲敌,弄得现在骑虎难下。
何苗也不催她,只要何妙容仍是这副德性,早晚有一天还得过来求助。
她闲闲岔开话题,“二殿下要成亲了,你知道么?”
这把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惊得何妙容耳膜隆隆作响,她霍然抬头,“你听谁说的?”
兄妹 又不是亲妹妹,用得着他这样软硬……
看来她仍被蒙在鼓里——也是, 何晏山跟窦氏怎么敢告诉她呢?明知她对李天瑞钟情已久,如今对方却要另觅佳偶,放哪个姑娘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事。
何苗轻松一笑, “这话宫里都传开了, 我还以为你也听到风声,陛下为二皇子择了傅氏嫡女为正妃, 下个月傅家上京正为这事,否则不年不节的, 何苦来哉?”
何妙容咬着嘴唇,脸上早没了血色, 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明明姑母还说会帮她筹谋,纵有变故, 难道不该知会她一声么?
但,何妙瑛所说也未必就是真的, 保不齐只为挑拨离间, 她这人最会虚虚实实,连对皇帝都能撒下弥天大谎,更别说自己了。
何苗看她脸上的神情便知她心里多么翻江倒海,下意识带了点幸灾乐祸意味, “信不信由你, 等圣旨出来,二表哥还等咱们祝福呢,记得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