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我执棋落下一子。想起很多年前父亲在茅屋中教我下棋的情景。很奇怪,他从不要我赢。我也赢不过他。但他要我输,输得很艰难。
父亲说,这叫,臣子棋。
而今想来,父亲一直都是对的。
九皇子谌映拿起一颗水晶的蓝色棋子,从容不迫地落下。开口道:“先生棋力不佳,与我连战几盘皆输,与太傅更是差得远呢,我的棋艺都是太傅教的。”
我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吐槽,我早就说过不善棋艺,非要和我下。
思索片刻,在刚才的黑子旁边落下白子。小家伙赞赏地点点头,我哭笑不得,反倒成了他教我下棋了。
他又道:“太傅最近身体如何了?”
我有些吃惊。对于这一点上九皇子与其他皇子的差别。其他皇子听闻太傅不能来给他们上课,皆抛书相庆,击掌欢呼。独独九皇子愁眉不展,担心太傅身体。我没见过太子,听闻他与我一般大,不知道是否如九皇子这般尊师敬德,少年老成。
若是那样,实乃天下人之大幸也。
然而目前听到的关于太子的尽是一些不好的传闻。
我答道:“一日不如一日。人老了,生老病死,没办法的事。殿下不必担心,陛下正在甄选适合接替太傅位置的人,用功读书,便是对太傅最好的安慰了。”
他的眼眸沉下,神情黯淡。
若是未来一国之君,皆如他这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现在宫里情形不比往常,相信你也感觉得出来。”他突然说,“赵大人,你要提防。”
我一愣神,子落歪了。
小太监进来,附在谌映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变了。小太监又站在我们两人中间说道:“殿下,覃公子,赵大人夫人张氏,病逝了。”
我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满盘棋局。
来不及道歉,匆匆离开了明镜池。九皇子没说什么,摆摆手让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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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内一片哀嚎四起。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白色丝缎,白色花圈,白色丧服,整个茫茫白色天地。我仰天望向白色天际,白色的云,白色光线,钱纸白符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停了一阵缓过神,看见管家,管家婆子,丫鬟婢女,三姑七婆,趴在堂前中央的灵柩上哭得死去活来,不能自已。
我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赵勐获洪钟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去看到他,严肃而庄重的一身黑色丧服。身后跟了一队整齐白色着装的家丁下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的悲痛神情。
我魂不知所处。低着头,喃喃道:“大人……请让小的,最后帮夫人检查一次,看看,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勐获脸色不悦:“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大人,请让我开棺验尸!”
赵勐获气得发指:“你……你……你个疯子!说什么荒唐话!棺柩已盖,岂是你说开就开。夫人身前已遭受了那么大的病痛折磨,如今得以安心长眠,你还要再侮辱她的尸身吗?”
“大人,夫人病逝小生也自觉有一部分责任。正是因为这种不知名的不治之症使夫人饱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为了不让后人也遭受这种痛苦,给后人留下可供采纳的经验与学识,才更要开棺验尸。覃某翻遍整个藏书阁都没有找到相应病症,说明还没有被记录在案,如果大人准许验尸,或许还能查出病因。”
渐渐有人围过来,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啊,这是济世救人的好事啊。”另一个人说,“你懂什么,尸体穿戴整齐入棺定板就不能再拿出来,否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还有人说,“是啊是啊,听说业报会报到子孙后代头上,万万不可啊……”
我俯身鞠下一躬,竭力想要说服他:“大人,这件事对后世意义非凡,于我是了却心中疑惑,填补遗憾。于您也是造福人类,恩泽后代。请您一定要准我……”
管家在他耳边说:“此事非同小可,大人一定要慎重考虑……”
“赵大人,可是……”
“够了!”赵勐获挥开手,怒道,“你不要再说了,不可能!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他的腿打断,喂给狗吃。”
说完,一拂袖离开了正堂。
我走向棺椁。檀木印花,精雕细琢,上等木材,做工昂贵,好一个七星昆仑棺!
可是,棺椁再好有什么用,里面的人照样死得不明不白。
婆子下人都紧惕地看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而我只是一拂襟袍,兀自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身为医者,生不能为人解除病痛,死不能为人沉冤昭雪,是我的无能;赌气离开赵府,被旁事吸引,不能专注,疏于救治,是我的失职;大夫人品性温顺,贤良淑德,问寒问暖,解衣推食,于覃某有恩,回报无能,是我的过错。
磕毕,我便